馬亮 北京大學政府管理學院教授

過去的二十年，中國城鎮(zhèn)化率，從1980年代的19%躍升至2023年的66%，取得了不凡的成就。根據(jù)聯(lián)合國預測，中國的城鎮(zhèn)化率預計將在未來8年內年均提升0.9個百分點，到2030年達到72.55%。未來的城市化將是怎樣的趨勢？

營造一刻鐘生活圈

我們的城市曾經(jīng)一度追求單一的整齊劃一，那么在新的城市化發(fā)展中，將是多元的、錯落有致的格局。在未來的城市化過程中，我們應回歸煙火氣，回歸城市建筑的多元性，要做到城市面貌的錯落有致。

在城市的公共空間打造方面，很重要的是形成一種多支柱、多層次的公共空間體系。之所以叫多支柱，我們講不論是政府、市場還是社會，要多元參與，為公共空間提供的支撐是多元的。多支柱、多層次，社區(qū)雖小，但是五臟俱全，社區(qū)內要通過城市更新打造所謂的嵌入式公共服務設施和公共服務項目，這就是所謂的一刻鐘生活圈，一刻鐘服務圈。

北京市現(xiàn)在的公園都是開放公園，大量公園的圍欄都被拆除，大門拆除，完全和城市融為一體，這樣解決了過去關門辦公園，關門辦社區(qū)，可能對城市交通的割裂，這是一舉多得的。

什么是未來“好房子”

從住房的角度，對于百姓的居住空間，我們講“三好”住房。首先是“好住房”，其次是“住好房”，最后是“住房好”。

什么是“好房”？好房要解決從剛需到改善性的提升，從追求規(guī)模和數(shù)量，到關注品質和特色的轉變。房地產(chǎn)從增量到存量，住房的發(fā)展趨勢非常關鍵，它是節(jié)能的、低碳的、綠色的，同時建筑本身就是智能的。這會帶來一個很大的變化，就是在住房的建筑和裝修之間實現(xiàn)融合，而不是剛買了房就砸了自己裝修，應前置規(guī)劃、前置設計，真正做到綠色環(huán)保。

好房一定有健康、綠色的環(huán)境，包括未來的社區(qū)應該能夠更多的提供一些花園健身空間，打造安靜的社區(qū)。同時，社區(qū)提供便利的設施、場地、服務、對接，可以讓人們自主的選擇生活空間。

在軟性方面，比如說鄰里關系，未來城市居住要從過去農(nóng)村的熟人社會，到現(xiàn)在城市的陌生人社會，再到將來的介于熟人陌生人之間的“半熟人社會”。

我們所期待的理想的鄰里關系不應該是回到熟人社會，你家里做什么飯大家都能知道，這個時候沒有個人信息和個人隱私，這不是現(xiàn)在城市居民所期待的。另外一方面，我們不希望老死不相往來，我們不希望城市和居住的空間是冰冷的鋼筋森林，而是充滿期待的與溫暖的。

人文建筑的傳承

在城市更新過程中，保留歷史文脈已成為共識。歷史街區(qū)的有機更新和微改造方式不僅維護了歷史建筑本身，還通過挖掘當?shù)氐膫鹘y(tǒng)文化資源，延續(xù)了歷史文化記憶。

2024年爆火的游戲黑神話悟空，帶火了中國很多的古建筑，特別是在山西這樣一些古建筑密集的省份。這些有著濃厚古風的建筑，對于未來城市建筑，有什么樣的啟發(fā)？

過去的20年的城市化進程之中，主要以高層高密度的建筑為主，導致很多的城市都是所謂的鋼筋森林。在這樣的建筑之中生活，無論是我們的體驗，還是對我們的生活幸福感來講，其實都是有一定的負面影響的。

相當多的建筑，你看不出來它是中國的建筑，在任何其他國家你都可能看到類似的建筑，缺乏鮮明的中國元素或者中國文化在里面。事實上，我們對古人的建筑還是充滿向往的。

除了建筑本身，還有“家庭”觀念的營造，我們經(jīng)常強調四世同堂，包括特別的推崇家族概念。顯然，這就是“家庭”和“住房”之間的區(qū)別，當然我們不是要回到過去的三世同堂、四世同堂，但是我們要考慮家庭的紐帶，怎么樣通過住房去更好的實現(xiàn)。比如，對于年輕人與老人的住房，如果在同一社區(qū)，讓年輕人可以更好照顧老人，應給予鼓勵或創(chuàng)造便利條件。

中國古代的建筑文化、建筑智慧，以及建筑所承載的家庭人與自然關系，在各個地方的有各自不同的特色，而差異也非常的大，所以未來的城市人居，要因地制宜，突顯本地有特色的建筑文化。

以人為先?以人為本

我們談論城市化、住房和人居的發(fā)展，核心其實就是“以人為本”。應該是城市圍著人轉、住房圍著人轉，而不是人圍著城市轉，人圍著住房轉。否則，很多地方經(jīng)常是畫一個圈兒，以土地、空間、住房為中心去建設城市，再把人塞到這個空間里去，而沒有考慮如果一個人住在這里，他需要的是什么樣的城市，什么樣的住房。

未來的城市人居，這種本末倒置的城市化理念，應該扭轉過來。真正讓人與房的關系、人與城的關系，能夠以人為先，以人為本，這樣的城市化，才能跳出以前的怪圈。特別疫情以后，線上辦公成為趨勢，那么未來的話，我們的這種生活模式，可能會從單程居住走向跨城生活、跨城工作、跨城休閑，這種更加復雜的多層次的空間組合，將是未來城市發(fā)展，一個值得關注的重要趨勢。

（根據(jù)訪談錄音整理，已經(jīng)本人審閱）